《读者》插图展首站就放在北京,从历年来积蓄的二万余件精美插图作品中再精选,呈现给既喜欢文字的匪夷所思、又喜欢绘画的莫名其妙的人们。嘱我写几句,但现在写什么都不可能语惊四座了,无论它的文字还是插图都早已名扬四海,读者的好口碑就是《读者》的功德牌。
我爱看《读者》,有一大半兴致是冲着插图去的,人类的思想如果仰之弥高,艺术的表现则让这思想格外丰饶。我甚至以为《读者》的文字与它的插图,就像一对忙于寻欢而不计名份的恋人,读者想看到的正是这份心净与天真。
爱看《读者》还因为我的老师陈延先生,他应该是《读者》插图的第一代画家,他当时的许多作品在国家展览中此起彼伏缤纷夺目,而给《读者》画插图才应该是他一大快事。常常是夜半更深之际,老师杯酒支笔、舐锋和墨,微醺酡红脸上,旖旎氤氲纸间,画家的状态与画面的表现都惬意、爽利,“可矣,是真画者也!”
大画家画小插图,杀鸡偏用宰牛刀,这是《读者》自有插图以来明目张胆的主张。插图虽然小在尺幅,却大在表现,好的画家在进入状态后,无视尺幅的有限而专注表现的无垠——笔随着画面而进退,心随着尺幅而收放,在凝心聚力上没有大小之分。《读者》正是邀约了许多这样的绘画大家,云集在刊物周围,形成了它对插图作者选人用人的标准与机制。
其次是不给画家立规矩讲道理,我既然请了你,你就自己看着办,表现的自由一旦与自由的表现金风玉露、浑然一体,画想不好看都难。
“素”是打开《读者》插图的密匙,黑白之素当然是绘事后素的素、阅尽繁华的素。大画家们可不是吃素的,读者们也不乏荤腥人,但到了《读者》这一亩三分地,大家一下子便进入了人心若素,香自满怀的境界与氛围。插图黑与白的单纯并不是单薄,毛笔、钢笔、竹签笔的语言个性也并不个色,无论写实抑或写虚,读者常常发现超越了虚实的真切,惊奇画家只用了黑白灰,即表现出人生的始与终。许多读者习惯打开新一期《读者》时,匆匆翻一遍,文字与插图次第掠过,如钢琴错落有致的黑白键盘,一曲四调歌八叠,手未动、心先行。
许多读者都说插图搞活了《读者》,我却以为是《读者》读懂了艺术,尤其是对艺术个性的理解——插图的好看不是美容院的好看,不是明星照的好看,它的好看有着千般样貌、有着万种风情。许多画家在卸去规矩的压力后,在《读者》的任务中享受了假期,读者也就在刚下了心头时又上了眉头。画家肆无忌惮的想象与表现,也正是千般万种阅读快意的机缘和根由;同时因为插图的风格和倾向都托付到画家的手上,责任也自然落实到画家心里,具象的确切谨严、抽象的妙趣横生,真实的近在眼前,虚幻的远在天边,既有“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英雄情结,也不缺“美人醉起无次第,堕钗遗佩满中庭”的流风遗韵。大家就是大家,他对文字的理解也许与读者编者并不同步,但他对作者的想法却与人性的丰饶不言自通,因此才拿得起、放得下。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读者》与读者已是几辈人的交情,与画家已是几代人的合作,责编美编都换了好几茬人,但它也没见“尘满面,鬓如霜”。很多年前,我在《读者》上拜读我老师的插图,很多年后,则是欣赏我学生的作品,画家变了,插图的品质没变,时代变了,审美的理念恒远。“更无柳絮因风舞,惟有葵花向日倾”,画家、读者和《读者》的心都是向着阳光的明媚、向着人性的明媚的,因此《读者》与读者,文字与插图,凝聚与洐盈,都不曾老也不会老,驻颜在心净,留神惟天真。
董克诚 《走进那些作家的故居》
水彩 2016年2期 《读者》
冷冰川 《开始》
刻墨 2021年11期 《读者》
俞晓夫 《爱因斯坦教我欣赏音乐 》
水墨 2021年重绘
1983年10期 《读者》
本文发表在美术报(2023年03月18日)
作者:代大权
星空平台教授
图片来源:美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