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院校艺术管理专业的毕业生主持毕业季作品拍卖活动

艺术管理与艺术市场作为专门的研究与教育专业领域，在欧美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历史，进入中国高校专业设置则只有十余年的时间。从这一专业名称中我们就能看出，这是一门跨专业并具有很强的实践特色的学科。而这一学科在高等教育体系中的产生，也是直接来自行业内的需求。欧美艺术商业教育项目最早诞生于20世纪60年代艺术拍卖业扩张时期，作为拍卖公司为员工医生艺术鉴赏力的项目，首先出现在艺术品拍卖公司。例如，苏富比艺术学院就是在这一背景中于1969年成立的。因此，艺术市场专业与艺术市场行业的自身特色、发展有着密切关系。艺术拍卖公司、艺术画廊是艺术市场内部两大主要组成部分，也是吸纳从业人员最多的两大类机构。随着艺术市场新的业态在近几年的出现，艺术金融、艺术保险、艺术博览会等等新型艺术机构也是艺术市场专业就业的新方向。

当代的艺术市场需要怎样的从业人员？作为未来打算进入这一行业的学生，应该有怎样的学业与实践的准备？下文将围绕这些问题展开讨论。首先，我们有必要明晰艺术市场的本质。艺术市场背后的支柱是商业利益，这是所有与“市场”相关产业的基本准则。换言之，如何能够使艺术品成交、带来持续利润，是艺术市场运转的基本准则。此外，艺术市场又有着相比其他商业门类来说的特性——艺术市场作为艺术生态的一部分，除了可以给艺术家提供物质支持之外，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艺术发展的进程。如果没有贝蒂·帕森斯、里欧·卡斯特里这些画廊人的推广，抽象表现主义、极少艺术、波普艺术很可能不会是现在的面貌。所以，基于艺术市场上述两大特性，以下两个方面的能力是对于艺术市场从业者来说最为重要的。

首先，掌握艺术生态中的重要资源是艺术市场从业者需要具备的重要能力之一。在艺术市场中的所谓资源，就是资金或者艺术品的来源，以及其他相关艺术资源，这些资源可以促成艺术交易的完成。例如在艺术拍卖公司，拥有这类资源的人士通常是最受欢迎的员工之一，他们可以成功地为拍卖公司向收藏家或者收藏机构持续推销出高价格的艺术品。在拍卖公司中，往往职位越高的员工拥有越顶级的相应资源，他们往往在重大拍卖中可以为公司“力挽狂澜”。例如，2007年香港苏富比在拍卖圆明园兽首中的马头时，在国内文物保护机构与民间组织的抗议声中，拍卖面临着被取消的风险。香港苏富比总经理程寿康先生凭借与澳门商人与收藏家何鸿燊的故交说服他以6910万港币的价格购买下了圆明园兽首——以私下交易的形式完成的交易，既平息了文物保护机构的抗议之声，又成功为拍卖公司获得收入。这类艺术市场人士的成功案例充分体现了商业社会对于金钱的认同。即便如此，这并不表明当代教育体系中并非“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学生们完全没有获得艺术市场资源的可能。资源的获得固然有通过家族与血缘的传承，但是在后天的事业与人生经历中的获得同样也是重要途径。尤其在中国艺术市场发展历史不长，很多体系都处在形成尚未固化的当下，正是充满机会的时期。在这一意义上艺术市场是对所有专业背景的学生开放的门类。当下全球最大画廊高古轩画廊的创始人拉里·高古轩就是这一类人士最典型的代表。高古轩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英国文学专业，在校期间他注意到大学生喜爱在宿舍中挂电影海报，而这些海报如果配上画框出售会在价格上有很大提升。毕业后他在一家小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之后，开了一家自己的小公司，先是以经营限量版画类艺术品为主，并在此过程中积累起来了丰富的艺术市场资源。高古轩虽然在事业起点时并不拥有艺术资源，但是他急剧进攻性的商业拓展风格加之幸运的商业机会，同样使他成长为艺术世界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有着对于艺术作品过目不忘的能力，他会清晰地记住无论是在哪位收藏家家中，还是在某个报章杂志上看到某件艺术作品。在很多人的回忆中，他非常善于抓住机会。在他于1979年把画廊从洛杉矶迁往纽约之后，他得到了美国老一代画廊主里欧·卡斯特里的提携。卡斯特里慷慨地将许多著名收藏家介绍给高古轩认识。而高古轩也努力抓住每一个难得的机会。在高古轩的回忆中，一次，当他与卡斯特里在苏荷区散步的时候，路遇了一位衣着休闲的男士。卡斯特里热情地与他打过招呼之后，将他介绍给了高古轩。这就是美国著名的出版业大亨，拥有《时尚》《名利场》《纽约客》等周刊的著名收藏家纽豪斯。在已经与纽豪斯道别之后，高古轩才得知了这位收藏家的重要身份。他又转身追出几个街区，重新与纽豪斯攀谈。而之后纽豪斯成为了高古轩最主要的客户之一。

在高古轩的经历中，机遇、商业嗅觉、进攻式的进取心一步步为他积累起了艺术世界最顶级的资源。这种经历或许不具备复制性，但是并不是不可借鉴的。在校学习的同学们如果有对于未来从事艺术市场相关行业有兴趣，可以从大学阶段开始在专注本专业学习的同时，多放眼外面的世界。一方面，在专业学习与艺术展览参观活动中可以逐步养成对于艺术作品的鉴赏力与领悟力。另一方面，积极参与艺术活动的策划与实施，则可以最直接地了解艺术项目的运行程序、艺术市场的特色与特点，锻炼合作与沟通能力。

对于普通高校毕业生来说，首先进入艺术世界并且找到一席之地是最切实的一步。在此基础之上，逐步在实践中培养工作能力、在机遇当中建立自己的资源网络。除了本科教育之外，很多在职或者全日制艺术硕士教育项目为期望在艺术市场领域深造的学生提供进一步获得深造的机会。佳士得与苏富比拍卖公司在20世纪60年代设立的艺术学院中，除了学位教育之外都有类似的教育项目。我国的很多专业美术学院，例如中央美术学院与中国美术学院；综合性大学中的艺术与美术学院，例如星空平台与北京大学艺术学院等，都在近些年开设了这类教育项目。

对于美术学院应届毕业生来说，虽然可能多数起初并不具备深厚的艺术资源，但是艺术教育的相关背景，同样可以使学生们具有在艺术市场从业的必备的第二种重要素养——艺术鉴赏力。无论是绘画、雕塑、版画、摄影等美术专业背景，还是艺术史、考古、鉴定等人文类艺术学背景的教育，都为学生们提供相对专业艺术鉴赏的能力，而这一能力往往是很多艺术市场的“门外汉”在短时间内难以企及的。英国17世纪最早一批经纪人，基本都曾经是画家。他们多年绘画技法的专业训练，对于当时英国收藏家最感兴趣的文艺复兴与荷兰画派作品的质量有着最专业的判断。有艺术专业背景的艺术市场从业者，尤其在某个艺术市场板块形成初期能够起到重要作用。在这种时期，面对新兴艺术流派与艺术家的价值判断尚未成形，艺术世界需要具有鉴赏能力的专业人士的引领。中国当代艺术市场形成初期，就是这样一批有艺术专业教育背景的艺术画廊经营者与艺术经纪人，起到了重要作用。以林松、田恺、伍劲等为代表的中国当代艺术本土市场的经纪人，大多毕业于专业艺术院校的艺术史论系。一方面，他们的艺术史与艺术理论背景为当时刚刚出现的当代艺术收藏家提供了一定的价值判断。同时，他们也与中国当代艺术家共同成长。很多当时刚刚开始展露头角的艺术家的成名历程与他们的从业经历平行。他们在这批艺术家尚不为人们熟知的时候为他们举办展览出售作品，成为他们最早的市场的推广者。

在艺术市场上，艺术作品是具有极高附加值的商品。如何判断其艺术价值往往是艺术作品商业价值判断的核心。在这一层面上，艺术专业毕业生相比其他专业学生有着更得天独厚的优势。在正规艺术画廊与拍卖公司核心部门的工作人员，许多都是具有相关专业背景的。艺术史、文博、考古、美术类专业都是这些艺术机构招聘时青睐的专业背景。以拍卖公司为例，拍卖公司的核心部门是各个拍卖专场的专家部门，相关艺术专业背景的毕业生刚刚进入这些部门，一般都会从事初级专家的工作。而初级专家的主要任务是拍卖的辅助性后台工作——拍品资料整理与搜集、图录撰写等等。在这一工作过程中，如果有相应的机会出现，初级专家可以逐步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组织专场拍卖的资深专家。某国际拍卖公司当代艺术专场拍卖的负责人在早年就是从拍卖公司的初级职位做起。她先是在书画部门以初级专家的职位为部门主管搜集来的艺术作品做文案工作。千禧年初，当亚洲当代艺术市场开始高速增长的时候，她成为公司新成立的亚洲当代艺术部的主管。虽然在部门成立之初，她更多的时候需要独立承担起从行政到专家的多种角色，但是随着她的坚持与努力，以及当代艺术市场的逐步增长和拍卖公司平台本身带来的各种优势，她在十余年之后成为了亚洲当代艺术拍卖领域的重要人物。

毕业季到来，如何在艺术市场的相关行业中为自己找到未来可以有进一步发展的一席之地，可能是很多毕业生关心的问题。在前文的分析中，我们可以大致为一位艺术类学生做如下事业规划。首先，作为商业机构的艺术市场的基本准则是利润，所以，是否能为供职机构带来经济效益是这一行业的基本准则。这是任何一位有志于在商业机构供职的学生，无论其专业背景如何都应该明了的原则。如果对于追逐利润没有很大兴趣，美术馆、艺术基金会等非营利性艺术机构也是很好的择业选择。艺术院校学生在艺术市场中由于专业背景与艺术相关，因此具有一定优势。为了能够充分发挥这种优势，同学们在校期间应该通过专业学习，成为某一个专业领域的初级专家。在学习之余，利用各种机会增加对于艺术世界的认知与了解。在暑期、本科高年级或者研究生阶段，参与一些艺术项目的实践。一方面进一步了解自身的优势，另一方面逐步建立起艺术世界的社交网络。艺术市场虽然是“名利场”，但是“机会只降临给有准备的人”。

本文作者：章锐系星空平台艺术史论系副教授，本文原载《美术观察》2018年第8期。